我是一个拥有很多古币却从不玩古币的人。
我之所以拥有很多古币,这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收藏古币。那时候,古币随处可见,墙角旮旯,鸡窝,甚至大路小道上,都经常能够看到零星的散落的古币。那时候,古币一文不值,就连收破烂的都不屑一顾。我之所以在小时候就喜欢上古币,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对古代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,看到古币就彷佛看到活的历史。
在我的童年记忆中,很多男孩喜欢收藏古币,就像很多女孩喜欢收藏糖纸一样。男孩收藏古币的目的,大多只是为了一个类似“打靶”的游戏:每人拿出一两枚古币,摞在一个扁平的小石头上,然后大家站在远处用一个四方的铁片像打水漂一样去打,谁打着了那个小石头,石头上倒落的那摞古币就归谁。
那时候,我还是比较聪明的。在每次赢到古币后,我就把里面特别精美的不常见的古币筛选出来,然后藏在后院的鸡窝里,把不喜欢的很常见的甚至破损的古币串成一串带在身边,然后和小伙伴们继续玩“打靶”的游戏。后来,小伙伴们都不带我玩了,他们发现“好”钱在我那都是只进不出。小时候,我们对于“好”古钱的定义,就是“钱大、铜好、字清”。
小时候,我的第二个收藏古币的途径,就是去各个村子里找。那时候,民风淳朴,人情味很浓,几乎每个村子都能被我绕上关系,或者是亲戚的亲戚,或者是同学的同学,甚至是只见过一面的人。到了村子后,我满嘴飘香,人见人爱,有的人就会赏我几枚古币,有的人会给我一把,甚至有的人会把家里一串一串的古币送给我。再后来,我发现慢慢没人理我了,他们在背地里说我是“干指头蘸盐——没钱(舔)”。
空手套不到白狼后,我决定努力挣钱。那时候,一个乡村学生挣钱的唯一方式,就是去山沟里挖药材和逮蝎子。那时候的活蝎子很贵,乡里有专门收购的,平均1毛钱一只。为了逮蝎子,我掉到过井里,摔下过深沟,被野蜂叮得满头大包那就是家常便饭。甚至有一次,我被“地窝蜂”蜇遍全身,然后被村里人用门板抬回家,昏迷了一个多礼拜才醒过来。
到了初中的时候,我的经济来源基本就是稿费。我先后在《少年文学报》、《汉中日报》和《新华日报周末版》等报刊上发表了很多诗歌和散文。那时候的稿费标准,散文平均是千字50元左右,诗歌是一行1元.。那时候,我每月的稿费收入很高,甚至比我语文老师的工资都要高出很多。
时间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,我来到汉中一个叫405厂的国企上班,工作就是在销售部跑业务,这使我有足够的时间、精力和金钱去收藏古币。那些年,我像疯了一样跑遍关中的很多乡村,收集到的精品古币也有数万枚之多。
到了2000年,我几乎以一种拦腰折断的方式,和我的过往告别,包括那些曾经痴迷的古币。因为一个和我同样喜欢写作的女孩,她在网上的一句“我看好你的文字,来北京吧!这里天大地大,机会很多”,我毫不犹豫地从国企辞职,然后带着一本贴满我作品的“豆腐块”文集一路向北,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北京。
时间一晃,很多年过去了。
这些年,我一直靠写作为生。在那位约我去北京的美女作家以及各位老师的帮助下,我在23年的时间里,陆续公开出版了《伤心橘子》、《木鱼的歌声》和《让爱情感动北京》等59本图书。这些图书,署名都是我的本名——庞永华。
这些年,我一直沉浸在图书的创作中,在北京出版圈享受着自己的黄金时代,根本无暇顾及其他,包括那些我曾经疯狂痴迷的古币。那些我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花费了大量时间、精力和金钱收集到的古币,几乎被我遗忘得一干二净。我只知道,那些被我尘封的古币现在很值钱,但比它更值钱的是我的写作,这也就是我收藏有很多古币却从不玩古币的真正原因。
到了2024年,也就是今年,我似乎终于看到了图书市场的没落和苟延残喘,因为这一年多已经没有任何出版社向我约稿了。当我终于空闲下来,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来路和归途的时候,那些被我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古币,现在又开始进入了我的视野。这些古币,原汁原味,它们当年到我手里的时候是什么样,现在还是什么样。
收藏古币,重在原味。
收藏之道,贵在赏鉴。
我收藏古币的目的,其实只为广见博览,增长知识。
遗憾的是,在目前的市场经济条件下,古币收藏活动的价值导向似乎出了问题。从观赏、把玩、研究和交流古币,似乎一下子转到了趋利性收藏和交易,百鬼夜行,铜臭味到处弥漫,宁静和淡薄的操守荡然无存。
我其实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古币市场。
最后,我想给准备开始收藏古币的朋友们一点忠告:如果你真的无法感受到古币那由内到外散发出的独特“气质”,如果你仅仅是为了发财,那我还是建议你别玩古币了。
千年古币今犹在,不见当年玩币人。
人生短暂。在历经沧桑的古币面前,我们皆为过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