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一段时间朋友圈突然出现了一股钓龙虾风潮,一个周末,几乎满屏都是晒自己钓龙虾的画面,有的晒成果,有的晒钓的场景,好不热闹。
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,还是20年前,我读小学的时候。学校门口有一条长满水草的河,河岸边是刚收完的油菜籽地,留着半身秸秆。小孩们拔几根秸秆,连带着土和几条蚯蚓出来,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,用河边的竹棒扎好,一气呵成就开始钓龙虾了。那时候嘲笑龙虾怎么如此之笨,蚯蚓刚放下去就夹着钳子不放,旁人看着钓者硕果累累,禁不住诱惑,也加入其中,最鼎盛时,河两岸都是蹲满的人。这场盛况持续了几个月之后,最终以要修马路需要填河而结束。
那时候,农村的小孩基本会钓鱼虾和收拾打理,家长们也不会批评指责。你想想,大人们忙碌了一天农活,回到家看到弄好的龙虾,自己只需上锅炒炒就可以喝上几两白酒,内心还不窃喜一番。但现在可不同了,如果不是陪同的共享乐趣,孩子们单独行动多半会被训斥一番。
内山完造在《花甲录》里记录他8岁时,那时候还只是4年级的学生,因为垂钓养在家井里的鲤鱼而挨了骂,跟几个伙伴一起,把小河沟的水放干,涸泽而渔。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,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属性,钓鱼虾这种事,好像就是无师自通了,而且疯狂地痴迷,就和现在的小孩与电子游戏之间的关系一样。因为某种欲望去接触它,然后为了收获更多,而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能。我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,已经对钓鲫鱼和黑鱼非常擅长了,但是不敢掏龙虾洞,自有一次摸到蛇后有了阴影,再不敢尝试。
我曾经目睹过一次盗鱼,那时候的鱼塘,大抵就是在河中某段用网拦住,然后在其中放鱼苗,养的都以鲢鱼和草鱼为主。那时虽然已经有了电鱼的技术,但大多时候人们不敢冒险。那次我见到的盗鱼者手法也不是很复杂,两三人乘着石头船在河中间,不停地用竹竿拍打着河水,紧接着鲢鱼们开始乱跳。盗鱼者看着鱼跳,就更加用力地敲竹竿,最后很多鱼就跳到岸上,其中一人拿着蛇皮袋装鱼。那种视觉的震撼,在多年之后看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海上那段3D飞鱼迎面而来时会让我想起。
这几年随着短视频平台的兴起,出现了各种赶海、钓鱼的视频,围观者甚多,多则10万+人次,视频质量也是参差不齐,大多以猎奇、炫技、剪辑拼凑为主,除了打发时间消遣,找不到什么共鸣感动。
上幼儿园的儿子,最近也迷上了看鱼,带他去超市买菜,他会直奔卖鱼区,鲈鱼、鲫鱼、泥鳅、昂公鱼、草鱼、鳊鱼、桂花鱼等等,看多了,他也能叫得上名字。我偶尔会给他读一些和钓鱼有关书的片段。例如,我最近在看的《钓客清话》,这本讲钓鱼的书,是17世纪一位英国作家写的,读起来很清新自得,不枯燥,儿子最喜欢我给他读“说狗鱼”那一段。这本书更接近于一本随笔集,超然自得的气息,让人很轻松,即使是看似枯燥的那篇“制线、染线与漆竿子”,也让我读得津津有味,仿佛回到孩童时,用斧头劈竹子做鱼竿的情形,就是那样一种简单的真实表达,能让这本书即使过了几百年也能与我产生共情。
那些儿时捉鱼虾的乐趣,可能我们的下一辈不太能体验到了,但我觉得那种童趣乡思的情感需要我们传递下去。
(作者为江苏无锡市图书馆馆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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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露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