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真卿《颜勤礼碑》楷书真迹赏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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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真卿《颜勤礼碑》楷书真迹赏析

作者：罗明端

颜真卿（709—785 年），唐代官吏、书法家，字清臣，山东琅琊（临沂）人，曾任节度使、尚书、殿中侍御史，后封为鲁郡公，故称“颜鲁公”。颜真卿的书法成就，被誉为是继王羲之后第二位书法革新家，创立了气势磅礴、法度严谨、阳刚挺拔、笔力遒劲的“颜体”楷书，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，对后世书坛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
颜真卿出身于名门世家，琅琊颜氏家族自魏晋至唐代有多人担任国家重臣，家风志行高洁，文武兼备，治国出任能吏，危难担纲良将。颜真卿继承了颜氏家族忠诚廉直的家风，一片丹心报效朝廷，不阿于权贵，不屈意媚上，在任平原太守时，临危不惧抵抗安禄山谋反叛乱，与堂兄颜杲卿共同迎战叛军，颜杲卿及其子颜季明被叛军残忍杀害，闻名天下的《祭侄文稿》便是为战死的堂侄颜季明而作。颜真卿一生仕途可谓坎坷，皆因刚正不阿，无私敢言，招致奸臣陷害，受到排挤下贬，最终以死明志。

颜真卿把铁面刚直的浩然之气融进笔法，书法并不刻意追求俊秀，而是古朴隽永,豪放逸宕，字行充盈凛然正气，形成骨力刚劲、气魄雄壮的书风，奠定了他在中国书法史上无可替代的地位。颜真卿书法作品传世真迹极为稀见，多见于碑刻法帖，例如有《多宝塔碑》、《东方朔画赞碑》、《李元靖碑》、《颜勤礼碑》、《颜家庙碑》、《郭家庙碑》、《韦缜碑》、《臧怀恪碑》、《颜乔卿碑》、《殷践猷碑》、《张景倩碑》等，历代汇集的书法刻帖有《争座位帖》、《奉使帖》、《告身帖》等，行草书有《祭侄文稿》、《刘中使帖》、《湖州帖》等，并著有《颜鲁公文集》15卷，古籍《全唐诗》、《全唐诗补编》及《全唐文》亦收录有其作品。

《颜勤礼碑》全称是《唐故秘书省著作郎夔州都督府长史护军颜君神道碑》，通俗地说就是颜真卿曾祖父颜勤礼陵园墓志铭，碑文由颜真卿撰文并书写，主要内容是记载颜氏祖辈及后世子孙等上下九代，为朝廷与家族所做的伟绩功德。《颜勤礼碑》高175厘米、宽90厘米、厚22厘米，四面环刻，阳面有19行，阴面有20行，每行38字，全文约1500字。据北宋欧阳修《集古录》考证，该碑为唐大历十四年（779年）所立。北宋赵明诚《金石录》所记，碑石在元祐年（1086年），有守长安者后圃建亭榭，多取境内古石刻为基址，此碑几毁而存，然已磨去其铭文，可惜也。自此以后《颜勤礼碑》被埋没入土，不见著录，消失于历史尘埃之中。

《颜勤礼碑》在北宋失踪，元明清朝均无消息，如同石沉大海。历史往往带来不经意的发现，埋没千年的《颜勤礼碑》在民国时期惊奇出现。1922年时任陕西省长、督军的刘镇华，嫌弃公署破败，下令修葺大兴土木工程，民工在开挖地基时发现埋藏有碑石，细察是颜真卿所书《颜勤礼碑》。主事深知此碑有文史价值，悉心取出保护，招来拓碑高手拓制了十余份字帖，分送省长刘镇华等高官，此为最早的《颜勤礼碑》“坑沿拓本”，该碑后被移至省长公署前院竖立。

《颜勤礼碑》出土是当时文史界的重要发现，1923年有知名学者陈大齐、朱希祖及美国学者柯乐文等到陕西讲学，省长刘镇华将《颜勤礼碑》拓本礼送诸位学者。1924年文化旗手鲁迅等来陕西讲学，省长刘镇华又将《颜勤礼碑》拓本作为文化特产，分送诸位学者，在《鲁迅日记》详记了此事。1925年在京著名学者梁启超也收到省长刘镇华寄赠的《颜勤礼碑》拓片，由此可见《颜勤礼碑》拓片当年十分珍贵，成为省长赠送社会名流的厚礼。1948年《颜勤礼碑》又被迁移至西安碑林（图1），即现今陕西省西安市碑林博物馆。

《颜勤礼碑》拓本为什么珍贵呢？碑文是在颜真卿71岁高龄书写的，是颜书风格最为成熟的代表作。书法家个人风格的确立与书艺功力的提升，不是与生俱来的，而是在岁月时光磨炼养成的，颜楷是颜真卿50岁以后达到了完善成熟，形神兼具，书体雍容端庄，舒展开朗，字行溢露庄静威严的大唐盛世之气象。

堪称颜真卿楷书代表作的《颜勤礼碑》，偌大碑石竟然消失一千年，碑文原稿无影无踪，成为历史遗憾。所幸在民间收藏发现颜真卿《颜勤礼碑》真迹书卷，书卷为纸本，长940厘米（含题跋），宽65厘米，书写有80余行，抄录约480字，单字见方约6厘米(图2)。

《颜勤礼碑》书卷，布局规整，入笔坚实，行文刚劲，厚重霸气，气韵畅顺，法度规矩，雄浑妖娆，震撼心底，可称是千古书坛奇作，功力绝世超群。

《颜勤礼碑》书卷抄录约三分之一碑文，显然不是为刻石提供的碑文字模，而是作者有意把一部分碑文写成书卷，留下墨宝传世后代。为便于欣赏颜真卿楷书的精湛书艺，以下把书卷部分内容及例字放大展示（图3—22）。

以上多幅单字放大图，是从书卷随意切割的局部图，凸显“颜体楷书”的独特风格，化瘦硬于丰腴，结宽体见恢宏，既有魏晋书风的气韵法度，又不为古法所束缚，颜书的典型特征明显，如有横画细、竖画粗，两竖笔左细右粗，转折笔外圆内方，钩笔如鸟嘴，点画见厚重，笔力刚劲，形体挺立，组字稳健，灵动多姿等等。颜体楷书规矩有范，厚重庄严，特别适用于碑石刻字，存世千古，后世把颜真卿书法与杜甫诗歌、韩愈文学，并称为唐代文化的“杜诗”、“韩文”、“颜书”三绝。在书坛有楷书“欧、颜、柳、赵”四大家之说，其中为颜书地位排名居首。

至此，以下简介《颜勤礼碑》书卷附载的其它历史信息。

卷首由宋徽宗赵佶以瘦金体题写了“颜真卿书迹”五个大字（图23上）。

书卷尾跋题字者依序有（图23下）：

王庭筠（1151—1202年），字子端，号黄华山主、黄华老人，辽东人。金代官吏、文学家、书画家。金大定十六年（1176年）进士，历官州县，仕至翰林修撰。

曾纡（1073-1135年），字公衮,号空青先生, 江西南丰人。北宋末、南宋初官吏、学者，文章翰墨清新脱俗，指事析理学识广博,著有多部诗词文集传世。

赵秉文（1159—1232年），字周臣，号闲闲居士，河北磁县人。金代学者、书法家，晚年金朝衰乱，专心以书画禅学慰藉余生。

张縯（1131—1207年），字季长，晚号饰庵，蜀州江原人。南宋官吏、书法家，出身于书香仕宦家庭，中进士后任职颇多，与诗人陆游为故交好友。

章深（生卒不详），南宋官吏、书法家。

赵孟頫（1254－1322年），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，字子昂，号松雪道人，浙江吴兴（湖州）人。南宋末、元朝初官员、书画家、诗人。赵孟頫博学多才，能诗善文，工书法，精绘艺，尤以楷书、行书著称，与欧阳询、颜真卿、柳公权并称“楷书四大家”。书卷跋文题写于“大德二年（1298年）九月廿三日”，并标明“集贤学士赵孟頫审定真品”字样。

《颜勤礼碑》书卷有钤印40枚（图24），其中历朝皇家内府收藏官印约30 枚，官印占比之高较为少见，有宋徽宗的“御书（方印、葫芦印）、双龙（圆印）、宣和、政和、内府图书之印”，宋高宗的“绍兴、内府书印、真閤、奉华堂印”，宋理宗的“缉熙殿宝”，金章宗的“明昌御览”，元鲁国的“皇姊图书”，清康熙的“宣文之宝”，清雍正的“雍正预览之宝”，清乾隆的“乾隆预览之宝（方印、椭圆印）、三希堂精鉴玺、宜子孙、寿、古稀天子，太上皇帝、八徵耄念之宝、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、乾隆鉴赏”等，清内府鉴藏印有“御书房鉴藏宝、宝笈三编”等。历朝官吏、书画家、收藏家钤印有南宋贾似道、赵孟坚，元代赵孟頫，明代项子京（3枚），清代米万钟、米汉雯、陈元龙、尤侗等。

《颜勤礼碑》书卷能够完好保存至当代，从钤印轨迹可以看出书卷是在历代皇族之间传承，作为文化瑰宝处于秘藏状态，历朝书画名流也是难得一见，鉴赏私印极少。明代曾散失民间落入江南富豪、收藏家项元汴之手，后因明朝灭亡，清兵抢劫了项元汴藏物，押解顺天府，《颜勤礼碑》书卷重归大清皇室所有。

颜真卿是书法史上突破魏晋书风，取得创新成果的伟大书法艺术家，担纲了承先启后角色，是唯一可与王羲之比肩辉煌的书法大师。王羲之也是出身名门望族，从政仕途坎坷，但影响力小于颜真卿，从王羲之《兰亭序》帖的描述，可以看出王羲之及朋友圈，享乐纵酒吟诗的田园生活，与颜真卿忠君报国的视野格局不可相比。颜真卿既是舍生取义的大唐良臣，又是品行秉直、家风恭孝的道德楷模。在书界历有观书知人、字如其人之说，对颜书的评价不仅是书法意义的解读，而且映照了作者忠义节气、宁折不弯的品格与魂魄。后世故有王羲之是行书第一，颜真卿是楷书第一的赞誉。如今《颜勤礼碑》的千年碑石重见天日，颜书真迹当代面世，是在传世碑刻法帖的颜书中再添惊喜，是文史书法界幸事，也是民间收藏潜龙卧虎，国宝在民间的又一例证。

2022.10.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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