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代朱鹤的嘉定派竹刻：从匠人之作到艺术的转变

嘉定派竹刻是明代朱鹤创立的竹刻工艺流派，因其为嘉定人，故名。与金陵派竹刻风格不同，以镂刻为主，重在深刻，且刀法稳重，作品多以透雕、深雕、高浮雕为主。十分重视刀法运用，喜用圆刀，并将画法与印法等运用到竹刻中，运刀如笔，使这古老的工艺脱离一般的匠人之作而成为艺术。朱鹤，字子鸣，号松鄰。据《嘉定县志》记载，祖籍新安，宋建炎时期迁徙到华亭（今上海松江），后来定居嘉定（今上海嘉定县）。擅长摹印和雕镂，工韵语与绘画，能以笔法运于刀法，创造出深刻法与透雕法，为竹刻艺术开辟了新的道路。多作笔筒、香筒、臂搁及簪钗等服饰物，在寸许竹木上，随意刻画山水人，物、楼阁、鸟兽等纹饰。他的竹刻作品在当时很受世人器重，以至不以形状称器，而直接呼之为“朱松鄰”。代表作有南京博物院收藏的竹雕松鹤笔筒等。

朱鹤之后，其子小松、孙三松均为嘉定派竹刻传人，为一时高手，并称“嘉定三松”“竹三松”。朱鹤子朱缨，字清父，号小松。他秉承父业，博涉多能，工诗，擅书画，尤喜刻竹。竹刻技法齐备，除阴刻、阳刻、立体雕刻外，也做镂刻和留青阳文等，刻工之精细酷肖乃父。据《嘉定县志》记载，竹刻题材广泛，花卉、山水、仕女、古仙人物等无所不包。善用绘画中的留白，山川连贯，树身苍劲，行曲盘折，仿佛天工。古仙佛像，相貌奇古，有吴道子风格。朱小松名气很盛，当时有“小松出，而名掩松鄰”，大有盖过乃父之势。朱稚征，号三松，是朱小松的第三子。自幼研读诗书，习字作画，善画远山、澹石、丛竹、枯木等，尤长画驴。博古儒雅，与当时社会名流交往颇多，但决不为重金、权势曲意迎合，人品受到世人推重。他将家传竹刻技艺发扬光大，成为朱氏祖孙三代中成就最为突出的。

竹刻题材更为广泛，将明末流行的戏曲典故、传奇故事等搬入竹刻中。刀法变先人的纤巧工谨，更追求简古精雅的意趣，特别是刀法和画法的结合，犹如饱墨运笔，刀笔并举，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每件作品均经岁累月完成，与珠、玉等价，有着很高的声誉。“嘉定三朱”在竹刻艺术上的巨大成就，使明代中叶以后竹刻蔚然成风，从者甚众，著名者有侯晋瞻、沈大生、秦--爵等，但作品较为少见。清代嘉定派竹刻依然风行，著名的有吴之播，封氏家族中的封锡爵、封锡禄兄弟，以及周颢、施天章等人。吴之瑶，字鲁珍，号东海道人，是活跃于康熙前期的嘉定派竹木雕刻家。吴氏刻竹大致分为两种，一是师承朱三松，用深刻作高浮雕，深浅多层，高凸处接近圆雕，低陷处则采用透雕技法；另一种是借鉴北魏浮雕的表现方法，以薄地阳文即去地浮雕法，以浅浮雕突出主题，留空四周作为背景的新型雕刻法。

这种刻法使宾主、虚实分明，对比强烈，素地可见到朴质的竹丝，精镂细琢部分则肌润光泽。吴之璠善于以景物来遮掩压叠，刻划的纹饰层次分远近，在浅浮雕有限的高度上，甚至在高低相同的表层上，都能给人以透视深度之感。因此，他的作品为识者所珍。其薄地阳文的代表作有荷杖僧图笔筒、滚马图笔简等。封锡爵，字晋侯，嘉定城南人，工诗善画，刻竹名家。淡泊名利，经年不踏城市一一步，在家乡过着清静的田园生活。竹刻技术高超，善运圆刀。传世作品不多，名作竹根雕晚菘笔筒，新颖奇特，至今令人赞叹。封锡禄，字义侯，号廉痴。善刻竹，尤精于竹根人物。《竹人录》说：“竹根人物盛于封氏，而精于义侯，其摹拟梵僧佛像，奇踪异状，诡怪离奇，见者毛发竦立。至若采药仙翁、散花天女，则又轩轩霞举，超然有出尘之想。”

北京故宫保存的众多竹刻作品中，就有封锡禄刻制的寿星、采药老人、弥勒佛和牧童笔简等。所刻人物神情，特别是细微的表情、动作，十分传神。周颢（1685-1773），字晋瞻，号芷岩，为雍正至乾隆年间极负盛名的竹刻家。他在朱氏祖孙三代画法刻竹的基础上创凹凸皴法，以浅浮雕及平刻为主，不假画稿而以刀代笔，直接刻出山水、树石、丛竹。他一变朱氏三代竹刻山水、人物点景基本都师法北宗的做法，而以南宗画法直接运用到刻竹中，别树一帜。他以阴刻为主，轮廓皴擦多以一刀剜出，王鸣韶《嘉定三艺人传》称：“皴擦勾掉悉能合度，无论竹筒、竹根，深浅、浓淡，勾勒烘染，神明于规矩之中，变化于规矩之外，有笔所不能到而刀刻能得者。”

清代《竹人录》的作者金元钰曾以汉唐诗家比喻明清竹刻，而把周颢比作盛唐的杜甫，认为他是清代竹刻开创新法的第一人。施天章是封氏兄弟的弟子，雍正年间曾被招进宫供奉如意馆。他的竹根人物，虽是继承封氏刻法，但又自具一家风貌。在他雕出的人物作品中，人物手足之位置，衣服之潇酒，面目之神态，都极为生动。如老人的鸡皮鹤发、结喉露齿或脊肋之骨，皆悉可指数。他在如意馆中是个多面手，不仅刻竹，而且还是刻牙、刻漆的名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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