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味一杯香醇的茶

虽然喝了几十年茶，但不工茶道，更不懂茶经。说来有点不稂不莠。

我的喝茶，不是雅士们的品茗，而是论碗解渴的那种，因此喝法很英勇，品种又见得少。

我最早记得的茶，是传统的砖茶，也叫红茶，其实就是湖北正宗的川字茶。记得在我小时（上个世纪六十年代），一来红茶有好些年尚为紧俏，平时喝不到，过年一户人家只供应一方或两方。一方论量也就顶多一斤吧；二来家贫的人喝不起。因此平时不舍喝，是逢年过节支应亲戚门户的。

老家的熬茶讲究铜器。铜器熬出的红茶，色泽艳，口感滑润，味道纯正。记得在我小时，家里的铜汆子平时没有多大用场（开水很少用它），就在灶台上搁着，每当客人到来，母亲就赶忙下地，劈一小片砖茶放进汆里，然后把汆子填入炉堂，再放一把干柴，酽酽的红茶水不一会就熬出了。只要客人在，茶就不乏喝，客人一走，家人就失去喝茶的运气了。在那经济匮乏、米珠薪桂的年月，红茶也不是海喝的汤水。至于当时还有名目繁多的花茶、绿茶和各种红茶，那时候的乡下人闻所未闻，别说喝了。此是过去的事，不提也罢。

喝茶最阔绰的年份，对我来说还是近些年。不过，花茶我不喜欢，绿茶能喝些，比如铁观音和碧螺春之类，喝得最寻常的还数红茶。红茶过瘾，且喝惯了，但过去那种老式粗制的砖茶，我有好些年不喝了。茶梗太多，没工夫熬它。现在湖北新产一种“精品红茶”，无梗，可用沸水冲泡，搁以咸盐，省事又好喝，不失老式正宗红茶的味道。此外，现在市上见售福建武夷山产的“小种红茶”，亦称小红茶，其外形呈金黄相间的块状，而且比精品红茶酥松，更容易沏泡，色与前者相似，鲜而酽，嗅气味，要比精品红茶香，有点香料的味道，仿佛是。但口感没有老式正宗红茶浓烈，它为清香型。不过也易沏，喝起来却也省时，也算我喜欢，于是喝起来了——这是我去年才换的新牌子。需要说明的是，我改喝此种武夷茶，完全是受袁枚《随园食单》之影响——据袁枚曾讲：“……武夷茶享盛名，真乃不忝。且可以瀹三次，而其味犹未尽。”袁枚那时喝的武夷茶一定是上品，当今之市场，我喝的是否上品不得而知。倘若赝品，就是上当。

有人喝茶很讲究茶韵，即：春饮绿茶，夏饮花茶，秋饮铁观音，冬饮红茶，真乃高雅。而我喝了几十年茶尚无法则，随心所欲。一个难改的习惯是喜喝早茶，即空腹茶。清早起床不待盥洗，赶紧喝茶。许是茶瘾，不喝难受。连饮几杯过后，方觉神清气爽，一天之勤快。不过上午和下午不多喝，晚上如果不看书不熬夜，是万万不敢喝的。因为茶和烟酒同样兴奋，喝之对睡眠不利。

喝茶，有人喜加佐料。比如喝花茶和绿茶时，有加牛奶、白糖的，也有加冰糖的，还有搁少许咖啡的，等等。迎这么喝，我也尝过两次，但给我的感觉，犹如酒里兑了水，蜜里加了姜——易其宗而改其味，非庐山真面目，我不喜欢。口之于味有同嗜——明人陈继儒的《小窗幽记》说：“名茶美酒，自有真味。好事者投以香物佐之，反以为佳，此与高人韵士误堕尘网中何异。”于是，加以佐料的喝法，我再未效仿。不过，喝红茶是需要咸盐的。“茶无盐不如水”的说法（针对红茶而言），我至今不敢推翻。

喝茶，我喜欢喝红茶，而且要浓酽一些。茶无盐不如水，茶淡了更不如水。与其喝那索然无味的淡茶，毋宁干脆来一碗“白龙过江”。

喝茶是有人生享受的——“茶之为物，其性能引导我们进入一个默想人生的世界。”林语堂的话我极以为然。我在这里还想饶舌的是——茶及烟酒此三品，往往与人生之享受相依为伴。但抽烟有害健康，于是禁烟令屡见不鲜；喝酒是唯恐患上“胡乱症”的。因此孔子曾言：“惟酒无量，不及乱。”乱则损德和伤人。迎这么讲来，喝茶，比抽烟喝酒都好吧。（ 2011年12月）

（自拍）